2014年10月,普宁铁峰诗社理事会换届前夕,我在微信上收到王路风先生发给我的一首律诗,题为《谢幕诗》,诗曰:
老牛卸轭马归田,八十诗奴半近仙。
廿五春秋唯碌碌,一方骚帜也翩翩。
琴心剑胆追唐宋,国计民生上素笺。
莫道江流千百曲,且看后浪势横天。
读完这首诗,若饮醇醪,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先睹为快。
路风先生这首七律写得清遒、明快、自然,似乎一点也不费力!其实,无论立意、构思、起承、转结,或是表现手法、对仗、用典,都经过一番巧妙的安排,只是不露痕迹罢了。这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艺术美,比许多刻意雕琢的所谓雅作更能打动人的心灵。
首联:“老牛卸轭马归田,八十诗奴半近仙。”诗人运用比兴的手法,表达了自己对铁峰诗社的深深依恋之情,袒露自己开阔、豁达之胸襟。路风先生乃谦谦君子,而在他的诗作中,却常以牛马自况,如《移家“广宁楼”戏笔》:“作马哄孙笑,当牛未息肩。” 《休闲曲》:“老牛骑铁马,职兼邮递员。”“老牛卸轭”,这里指先生卸去肩上的负担,获得轻松自由之身。先生有咏牛诗云:“碌碌耕陇头,风雨度春秋。卸轭犹恋恋,回眸向绿畴。”先生年过八十,仍亲自主编普宁铁峰诗社刊物《铁峰诗苑》,一诗一词,核韵解意,字字过目,乐不知疲。如今将要卸去了这个负担,自然轻松、舒适了!诗奴者,先生的谦称,甘愿一辈子作诗痴诗迷也,虽囿于格律,而自得其乐焉。宋苏轼《赠诗僧道通》诗:“为报韩公莫轻许,从今岛可是诗奴。”“半近仙”,乃先生洒脱、飘逸思想的表现。
颔联:“廿五春秋唯碌碌,一方骚帜也翩翩。”路风先生系铁峰诗社创社元老之一,从诗社成立的1989年至2014年这廿五年来,先生一直为诗社活动的筹划、组织及刊物的组稿、选稿、改稿、编校、寄发等做了大量工作。“唯碌碌”,似也是先生对廿五年来热诚护持铁峰诗帜的理事和社员们的劳碌和付出的肯定评价。“翩翩”,飞行轻快貌。《诗。小雅。四牡》:“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翩翩”用在这里颇形象,《铁峰诗苑》的翅膀很舒展轻快,在省内省外小有名气,被中华诗词学会列为全国诗词刊物五百家之一。
颈联:“琴心剑胆追唐宋,国计民生上素笺。”这一联是本诗的主体,是诗人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这里,路风先生提出诗社在社会的意义和应有的社会功用,并表明了自己的诗学价值观。“琴心剑胆”,犹言柔情侠骨也,元。吴莱《寄董与几》诗:“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这里表示诗社同仁都是既有情致,又有胆识的人。“追唐宋”,指学诗词应以唐宋为标准,追求唐诗宋词的崇高思想境界。诗者,乃人格精神之真实抒发,表达平生志趣和心胸怀抱,《诗大序》:“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礼记。孔子闲居》:“志之所至,诗亦至焉。”昭明太子《文选序》:“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志趣和怀抱,因人而异,小可以关注人民生活,大可以心怀国家大事。先生倡导诗社同仁要关注国计民生,针砭时弊,讴歌正气,写成美丽诗篇发表,在社会主义文明建设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尾联:“莫道江流千百曲,且看后浪势横天。” 事物都有新陈代谢的客观规律,江河流水虽然千折百曲,最终殊途同归,都流入于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成功流入大海,回头一看,后浪又呈横天之势,汹涌而来。铁峰诗社从1989年创立以来,在江东、黄大斌、王路风等老一辈的带领下,队伍不断壮大,诗刊定期出版,诗作水平及社团知名度逐步提高。这个过程虽然迂回曲折,但是成果喜人,令人欣慰。如今诗社成立廿五周年,新旧班子换届之际,老一辈班子成员希望新一届诗社理事会和新的领导班子,坚持以更强劲的发展势头,让诗社走向新的辉煌。
这首诗真切清新,层次井然。全诗以赋笔为主,兼用比兴手法,叙述详明而富于变化,语言质朴而生动传神,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抒情佳作。尤其是颈联:“琴心剑胆追唐宋,国计民生上素笺”,结构既严谨又灵动,诗意既明达又蕴藉。先生指出当今诗词创作的思想和宗旨,诗人要具有“琴心剑胆”,且必须关注“国计民生”。这在实质上是路风先生数十年诗歌创作实践的经验总结,诗论的大纲。它所涉及的是关系到当代诗歌发展中的一个重大理论问题——写诗填词的大义。先生即事见义,如地涌泉,寓高情厚谊于轻松和谐的语境之中,娓娓而谈,而气势遒劲,风格壮美,意境高远。